機電總廠
張應龍
那是15年前初夏的一天早晨,陽光剛剛從校園大門口兩排髙髙的梧桐樹的樹梢上升起,由三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在朝陽中匆匆駛出了校門,綠色的油布把三輛車的車廂裹個嚴實,卻怎么裏不住車隊的威嚴,三只炮筒從車廂的中部往后伸出,儼然三個作戰單元。是的,歷經14年的不斷研究和改進,國內首創、性能優越的大型地面噴灑機具——由江蘇大學研制的第二代髙壓靜電噴灑治蝗車又遠赴新疆瑪納斯草原進行治蝗試驗了。
那年,我39歲,帶領另外三個伙伴各駕駛一輛車出發了。渡長江、過揚州、穿六合,在徐州檢修車輛后,沿隴海路往西一路飛馳;翻秦嶺、宿天水、停武威、小息蘭州;穿茫茫戈壁、出玉門、將嘉裕關拋于身后;火焰山下話西游,高昌古城外論古今。我們每天早晨6:00鐘起床,晚上12點以后睡覺。大家日夜兼程,途經江蘇、安徽、河南、陜西、甘肅、新疆六省,經過9天的跋涉,行程4600余公里,跨躍天山,到達新疆烏魯木齊瑪納斯縣。
當我們從車上下來時,不顧烈日當頭,在公路邊翹首以待多時的自治區治蝗辦外力主任以及接車的王師傅、李師傅、艾拉提師傅一行急步跑上前來,團團把我們緊緊圍住。自治區治蝗辦與我校已有多年的合作,外力典型的維族人,據說有四斤的酒量;王師傅河南人,李師傅甘肅人,艾拉提師傅黑黑的臉龐,非常憨厚,克爾克孜族人,他們三位分別負責三輛車的噴灑作業試驗。此時此刻,回望天山,路途中所經歷的一切艱難險阻都己成過眼煙云。
車子又開了兩個多小時,我們來到了瑪納斯縣清水河鄉的南山試驗基地,與先期到達的以羅惕乾教授為組長、康燦博士、王曉英老師為核心的試驗小組其他成員匯合。因下午有自治區的相關領導來聽介紹和治蝗噴灑演示,我們未作休息,午飯后立即對三臺治蝗車進行運行調試。效果非常滿意。
第二天上午,在按要求配比灌裝藥液后,我們就開始草場實地噴灑作業試驗了。沿一條清澈的小河開進山里,再跨過幾道山梁,我們來到了南山試驗基地的一處草場,草場由一道道山梁和山溝組成,遠處是白雪覆蓋的山巒。與內蒙一望無際的草原不同,新疆的草原起伏不平,深藍的天空下,不時的有一群群的綿羊在遠處的山坡上悠閑的吃著草。草場上的草并不很髙,有點稀疏,當我們從草地上走過時,驚起的蝗蟲在腳下蹦來蹦去。
選擇了一處較為平坦的草場,用GPS進行定位及丈量面積后,我們坐上分別由王師傅、李師傅和艾拉提師傅駕駛的三輛車,在三個劃定的區域內進行噴灑作業。駕駛室外驕陽似火,車子以每小時5公里的速度行進,位于車廂后部炮筒狀的噴灑風機向后作左右回轉,將噴嘴噴出的霧狀的藥液向下均勻地吹送至地面,噴灑作業完,我們下車統計噴灑時間、噴藥量和蝗蟲的殺滅數量等數據,此時滿眼望去,被噴殺的蝗蟲黑黝黝地鋪滿了草地的各個角落。
此次噴灑作業試驗后,三輛治蝗車分別開赴附近的草場進行實地治蝗噴灑作業,其中一臺車還遠赴哈密八里坤,一方面積極支援當地的治蝗工作,一方面考驗治蝗車的耐久性和適應性。在治蝗作業過程中,一旦出現問題,先自己檢修,現場排除故障,現場不能排除的,立即聯系當地的維修單位進行檢修,大家打成一片,不分彼此,為了早點將故障排除,經常忘了喝水、忘了吃飯、忘了休息,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濕了干、干了又濕了多少遍。
新疆的治蝗試驗歷時近一個月,在試驗基地也度過了一個十分難忘的夏天。試驗基地是一個四合院,座北朝南,大鐵門,門前是個白楊林,院子的西北邊是一排宿舍,東邊是辦公室及試驗用房,中間是做飯及吃飯的地方,敞開的,走進院子就可以看見灶臺。院子中間是一棵白楊樹,每天早上我們起來的時候都有一只羊被掛在樹上,那是自治區治蝗辦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北面圍墻的外面是長滿青草的空地,一到晚上便有此起彼伏的蝗蟲叫聲傳入院中,聲音很大,如同我們南方的蛙聲,剛開始的幾天吵得我們幾乎無法入睡,到后來也習以為常了,甚至覺得有點像催眠曲。
臨走的那一天中午,自治區治蝗辦為我們餞行,席間外力和三位師傅一輪接一輪地給我們敬酒,道不盡的感激之情,說不盡的留念之意。說好了不送我們了,外力還是一直把我們送上東去的列車,站臺上有沒有擁抱記不清了,但至今還記得他那濃黑的眉毛下一雙笑得瞇成了一條縫的眼睛,記得他那跌跌撞撞、站不穩的身影和那濃濃的新疆口音:“再見,歡迎再來新疆”。
新疆治蝗試驗雖然已過去15年了,但15年來,我時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近5000公里遠距離投送機具赴新疆進行治蝗試驗的點點滴滴,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樣,想起清水河試驗基地夜晚難以忘懷的蝗蟲的叫聲,想起那一年初心不改的一群江大治蝗人和他們的新疆朋友。
(2020年9月25日完稿)